作者:Johhan
首先一定要提的是,《親愛的德國醫生》電影配樂中的大提琴部份實在讓人銷魂,務必從頭享受到片尾曲結束(狀態顯示為已融化)。
然後是在手法上,也許這是我看過最大量地運用原始、直觀、赤裸裸的映襯手法的電影。幾乎從開頭第二幕到倒數第二幕中的每個畫面,都放入了清楚可辨的隱喻,不斷地預告劇情的走向或提醒觀眾導演希望觀眾當下怎麼理解劇情,使觀眾對故事的解讀在有意無意之間隨情節演進被導演緊緊抓住,可以說是只要看著銀幕,就會不得不進入導演的敘事之中。
舉例來說,在野地中意外造成的傷口,與在野外遇見的惡者進入主角的生活在情節上是同一個片段;男主角在主角家的共餐與談及動物實驗乃至醫療行為,則是後續男主角與主角家庭互動的縮影;而在男主角離開的當下所製造的刻痕,也見證扎根在同一個房屋裡的家庭已經留下無可磨滅的記憶。
較複雜的,像是主角在圖書館閱讀秘藏資料及校內學生在樹蔭下藏匿資料,作為極顯著的對比,已經把德國納粹與以色列之間在諜報戰的衝突元素帶入故事中,這個隱喻手法最後以主角與朋友侵入其中一方,隨後以校園結構性的霸凌與開除作結。此外在這幕中一樣複雜的是,女主角的初潮與緊接著男同學遭到霸凌被打出血發生在同一場景之內,除了兩者間再直白不過的連結外,帶出的更大問題是,被視為發育慢於常人因此接受荷爾蒙注射的女生,在12歲時初潮來臨,究竟是自然而然,還是外力使然?這個問題幾乎可以作為這部電影主要敘事的註腳,也就是對於現代社會中的人民而言,他們的幸福是否能自己爭取達成,還是需要他人以專業角色來代辦、催生,甚至定義?
當然,整部電影最大也最顯著的、與現實世界相連結的隱喻,是洋娃娃的製作,以及隨之而來的,由一個家庭對於納粹行徑的反應,去比擬德國平民在戰後正視納粹德國製造的暴力事實下,產生出對於下一代如何在盲目的信任下受到傷害的恐懼與自責。假使我們不以隱喻看,而把這個故事當成一如小說對於人性的探討實驗來看,結果是將戰後德國對納粹德國的發現、震驚與反省,搬到另一個時空,以德國納粹特務與以色列特務兩個組織間的較量,放進一個家庭的家居與學校生活中,進行實際操作。當中每個角色各自在不同的需求、考量和底線下,對於不同的權威類型下展現出接受態度,而後在上述的因素受到挑戰時,意識到自己的生活受到強力的入侵,成為實驗的結論。
不管觀眾對於納粹德國如何在現代國家的權力運作下,用數字與紀錄來製造完美的統治手段及其影響下的社會認識有多少,在這部電影中,都可以從不同角色對於個人/集體、手製/計算、客製/量產,獨特/一致,乃至類似前現代/現代之間的不同反應的轉變當中,看見對於法西斯主義提供的高度理性外衣下的非理性力量產生的各種回應的具現。其中最為突顯也最重要的兩個例子,是主角原本喜愛的娃娃(同時也是片名來源)以及喜歡它的理由,在影片進行三分之一不到時就再也不曾出場,以及受制於齒輪無法有效轉動的洋娃娃製造者在看見工廠中精細且一致的模型時的震憾。
這樣直白的手法會不會淺顯到過於拙劣,以致於破壞觀影的連續性呢?答案是沒那麼容易。首先是由於情節的節奏並不緩慢,而且配樂不斷製造緊張性(再說一次,大提琴在此扮演的角色實在驚人);其次是對於空間的運用上,諸如山景、天候、湖畔等等環境因素,在導演刻意的遠鏡頭下,成為表達情節當下階段的重要提醒,從家到學校到校內各空間的轉換也有清楚的指引效果;最後是情節上的前後呼應,第一幕與最後一幕、第二幕與倒數第二幕、…等,它使得觀影過程中沒有何片段是完全獨立存在,必須依附於其他片段或同一幕的隱喻之中,也因此觀眾實際接收到的訊息濃度之高,反而有助於在觀影上建立起強大的連續性,也有助於反思整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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